【编者按】“不出海，就出局。”2024年，中国企业出海按下快进键。不同于出海1.0版本的产品和技术简单输出，中国企业出海2.0，以本土创新匹配海外需求、以产业协同产生竞争合力，这是中国自主核心技术的输出，也是中国智慧和创新精神的全球传播。出海远航，看似潮平海阔的海外市场，却可能暗潮激荡。面对陌生复杂的市场环境和逆全球化的急风骤雨，中国企业的新一轮“走出去”中怎样破壁、生根、攀升？澎湃新闻特此推出出海2.0特辑，描绘中国制造出海新图景，记录大出海时代。

“距离2027年2月18日只剩三年多时间，我们必须快马加鞭。”欣旺达总工裁兼首席可持续发展官梁锐不无恐惧地对澎湃新闻说道。

他所描述的倒计时，指的是中国电瓶出海关键“通行证”的生效日。根据《欧盟电板和废电瓶法规》（下称《新电瓶法》），2027年2月18日起，所有超过2kWh的可充电工业电板、轻型运输工具电板和电动车辆电瓶都需持有记录电瓶制造商、材料成份、可回收物、碳足迹、供应链等信息的“电池签证”，就能步入当地市场。

中国是至关重要的锂电池制造和出口国。据中国车辆动力电瓶产业创新联盟统计数据，2024年我国动力和其他电瓶产值为1096.8GWh，环比下降41.0%；销量为1039.5GWh，环比下降42.4%，其中，动力电瓶销量为791.3GWh，占总销量76.1%；出口达197.1GWh，环比下降29.2%。中国动力电瓶企业在全球拿下了超65%的市占率，且下降势头较韩国同行更为强劲。高盛预测，中国电瓶制造商在欧共体的市场份额将从2023年的约40%提升到2027年的60%以上，美国制造商的市场份额将持续萎缩。

扼守在前的是苛刻程度前所未有的《新电瓶法》。没有“护照”的动力电瓶，将直接丧失在亚洲市场销售的资格。更添复杂的是，这远非一家企业力所能及，是一场横越新政、市场、技术，横跨全产业链的超大规模协作，仍有众多空白亟需弥补。

梁锐对此直言，电瓶签证除了涉及产品的开发，更是新的产业生态整合与建立。不仅碳足迹估算和上下游协同挑战之外，法律环境和政府监管的不确定性目前仍然存在。电瓶签证涉及异常敏感的核心参数，怎么既满足顾客要求和欧共体合规要求，又满足国家的数据出境要求？电瓶厂商正面临多重两难。

时间急迫、难度空前，中国企业选择主动应战。全球碳博弈暗潮激荡之下，中国版电瓶签证的落地速率，将决定中国动力电瓶产业先发优势和全球产业链地位的巩固程度。

全球碳博弈中构建中国动力电瓶的低碳竞争力

摸透一块电板的“身份”信息，看上去并指摘事。但要让所有电瓶拥有全生命周期的数字证件，随生产、销售、再借助、再制造等不同阶段在不同经营主体间流转，一直保证数据的可信、安全、共享和实时更新，这是一桩史无前例的浩大工程。欧共体《新电瓶法》是全球首个将碳足迹作为产品强制性标准的法规，将对中国动力电瓶出口形成深远影响。

“电池签证是我们目前最现实的需求。”梁锐对澎湃新闻称。其所在的欣旺达公司是全球最大手机电瓶供应商，抢占30%的市场份额。在动力电瓶领域，欣旺达是全球前十大供应商，也是今年全行业装车量的“增速王”。梁锐称，作为新生事物，电瓶签证是涵盖产品全生命周期质量信息、碳足迹信息和ESG信息的极为复杂的数据管理系统，穿插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挑战。

如其所述，对于早已出海或计划步入欧共体市场的电瓶制造商和新能源车辆整车厂而言，电瓶签证是作为“经济营运商”必须满足的关键监管要求。按照欧共体要求，首次签发的电瓶签证须要搜集覆盖从采矿、炼化到电芯模组生产、电池Pack，最后到车辆整车厂组装全生命周期的7大类，共107项核心数据。其中，7大类数据属性分别为：电瓶材料及组成；碳足迹；循环性和资源借助率；合规性、标签符号和认证；电瓶和制造信息；性能和耐久性；供应链尽职调查。当电动车辆销售至终端用户后，在使用和回收再制造阶段，电瓶签证将持续新增和更新相关数据，直到生命周期结束。

据业内人士剖析，《新电瓶法》对出口至亚洲的电瓶设定了严酷的标准，除了关联新政好多、复杂度高、操作流程繁复，给企业带来很大的研究难度，但是对碳排放的核算覆盖了材料获取、预处理、电池制造、运输、回收借助等产业链的全生命周期，给数据估算也带来很大难度。

梁锐介绍，电瓶签证围绕欧共体监管要求、客户对信息的把握需求及消费者知情权，将与电瓶相关的主要信息对不同主体进行披露。电瓶签证以二维码的方式呈现，每一块电板附送二维码，由监管机关、第三方检查认证机构或公众通过不同授权，可扫描二维码访问电瓶签证中的信息，了解电池的前世此生。

前述三类信息中，碳足迹数据的管理要求新、难度高，因国外相关基础薄弱、缺乏现成管理体系，可谓代办电瓶签证过程中最大的绊脚石。欧共体《新电瓶法》对电瓶碳足迹的要求分阶段施行、严格程度逐级提高，要求电瓶经营者逐渐进行电瓶产品碳足迹申报、在电瓶产品上注明碳足迹性能等级、确保电瓶产品生命周期内的碳足迹不超过授权法案规定的最大碳足迹阀值。

强制的碳足迹要求衍生出一系列困局。

“比如内部数据采集时，面临多生产基地分散生产和多产品混线生产时产品碳足迹怎样分配的问题。这须要依照每位基地、每条产线实际情况选择按产值、重量、经济价值等进行碳足迹分配，并保证过程的数字化可溯源。”梁锐分析道。除此之外，二级以上的供应商与欣旺达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但核算原材料的碳足迹依赖于上游供应商提供实景数据，这种实景数据有很大一部份是涉密数据，怎样在提升上游供应商参与度的前提下保护商业绝密，是执行层面的一大难点。

不光这么，碳足迹估算直面数据库困局。据澎湃新闻了解，欧共体要求在估算产品碳足迹时，必须使用欧共体体系下被认可的数据库，全球主流产品碳足迹数据库由欧日本家主导，中国企业在估算产品碳足迹过程中很难找到确切的数据作为根据。目前欧共体电瓶法规认可的数据库诸如ecoinvent、GABI等均是美国数据库，其中关于中国的碳排放因子在选择时存在时效性差、技术代表性差、地区精度低造成核算值远低于实际值的情况。

挑战还来自对电瓶回收借助的要求。梁锐对澎湃新闻表示，根据欧共体《新电瓶法》动力电瓶碳足迹的核算办法，有别于先前的ISO14067估算规则，电瓶企业只有构建合格的电瓶回收体系能够实现显著的减碳疗效，“在欧共体搭建电瓶回收体系将是最大的挑战。”

“在众多不确定性中，对我们而言最确定的是一定要把电瓶签证做下来。随着《新电瓶法》二级法条相继颁布，我们正在逐渐丰富和建立电瓶签证的设计。”他指出说，电瓶签证对电瓶企业而言意味着额外的负担和成本，“我们被迫去适应”，但从另一个维度而言，“壁垒是企业上升的台阶。”

除欣旺达之外，包括温州时代、亿纬锂能、远景动力、蜂巢能源等在内的中国电瓶企业均在积极布局电瓶碳足迹、数字“电池签证”等领域，海外合规要求正推动全行业提高可持续性和透明度，提高自身技术和管理水平。

碳足迹窘境何解

“电池法案所要求的设置碳足迹等级和阀值离如今还有三四年时间，为什么行业早已这么紧张？”中国车辆工程学会车辆电动化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郑颖曾撰文写道，动力电瓶厂商对此的回答是，尽管准入阀值要求还要等几年，但2025年强制要求进行碳足迹申明后，假如国外生产的电瓶产品碳足迹低于其他国家生产产品，会由于不够绿而遭到舆论和对手的反驳，遗失车厂顾客，而主要竞争对手国韩国生产的产品很快还会迎面赶上，中国在动力电瓶产业链上抢占的优势可能会渐渐失去。

这意味着，留给动力电瓶厂商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有剖析人士觉得，电瓶签证本质上是国际锂电池版图构建的标志，尽管可能产生贸易壁垒，但也是锂电池行业未来发展过程中不可防止的一张“通行证”。电瓶签证的施行，将有助于实现产品的逆向货运，以“电子足迹”配合跟踪“碳足迹”。

电瓶签证的可信及全面落地仰赖于数字化、区块链等技术。业内人士向澎湃新闻介绍，欧共体所发布的动力电瓶碳足迹核算方式（草案）中规定了关于数据的来源、计算方法等条例，相较于国外外现今通用的ISO标准，欧共体的规定愈加具体且苛刻。

操作层面，因为数据一般分散在产业链的各个环节，上下游供应商的数字化基础不同，数据的可获得性存疑。而且数据以多种不同的格式存在，这促使数据的整合和标准化愈加复杂。据悉，现有的数据资源的可用性和确切性常常无法评估，这降低了电瓶签证打算过程的不确定性和风险。

设计颁布中国版“电池签证”迫在眉睫，要更快更精准地补足弱项，须要熟悉当地市场规则的合作伙伴。因此，欣旺达引入日本工业大鳄西门子作为其碳足迹核算的外部合作伙伴；委托TUV莱茵对项目和体系合规进行咨询和补习；并与Catena-X、GBA等国际组织和商会合作，扩大电瓶签证国际交流。

梁锐觉得，电瓶签证是国际化和专业化经验的结合，三者缺一不可。碳足迹数据的采集、清洗与核算相当复杂，“通过借助西门子西碳迹等权威数据核算软件确保数据来源的可靠性和确切性，满足信息安全披露需求，并由公司内部进行核查，这是向海外监管证明碳足迹数据真实可靠的手段之一。”

“电池行业对于碳核算有刚性要求。只要出口到欧共体，这是必选项。”西门子（中国）有限公司总工裁、西碳迹业务负责人胡建钧对澎湃新闻提到，电瓶签证的生成及管理涉及产业链上下游多方数据源，难度不容轻视。

2024年9月，双方签署商务合同，欣旺达在电瓶签证平台开发和营运过程中，使用西门子的碳足迹可信精算与溯源解决方案西碳迹的技术和服务。2024年11月举办的进博会期间，双方发布“欣旺达电瓶签证——西碳迹合作版”解决方案。该版本不只服务于欣旺达本身，还在西门子Xcelerator平台前面向电瓶行业的上下游公开销售。

这是新的海外合规要求催生出的电瓶产业创新商业模式，也是跨国大鳄们在中国市场锁定的新商机。

此外，基于法规及利益方要求，欣旺达电瓶签证平台-西碳迹生态合作版的构建将全面支持电瓶产品碳数据的全生命周期核算，为电瓶行业提供标准化的算碳模版，推动企业红色出海。“目前早已有友商提出，希望借用我们的平台来作出海业务。”梁锐透漏。

胡建钧介绍说，碳足迹估算的难点彰显在两方面：第一估算十分复杂，第二是那么多来源的数据，最终的数据质量怎样保证。“要解决这个问题，好多人采用的方法是人工核查，发布好多规范流程。我们觉得还是应当回归技术、回归创新。”

他以柔性生产特点突出的西门子上海数字化鞋厂为例，“这条产线混杂了好多产品的共线生产、分时生产。假如不用数字化的形式，而是派大量人工去记录几点几分生产出哪些产品，之后再去估算它的碳排放折旧，这是不科学的。”西门子的思路是基于动力电瓶生产过程的数字化，实时获取产品制造过程的煤耗数据，同时与数据库中的碳排放因子进行匹配，因而按照特定模型估算产品的碳足迹。

胡建钧对澎湃新闻表示，中国企业正在找寻新的下降极，海外市场是十分好的增量。“在上一个时代，国企的历史使命是把优秀的产品和技术引入中国市场。眼下跨国企业被赋于了一个新的使命：怎样将中国的优秀产品和技术能力反向输出到国际市场。”在此过程中，“中国出海企业须要借助基于数字化基座的数据来证明自身的碳足迹数据是来自一线的实景数据，而非漂绿。”

成都理工学院能源与环境新政研究中心魏一鸣院士团队近期发布的《对我国锂电池产业的潜在影响评估和展望》认为，我国乙酸铁锂电池和三元锂电池碳足迹与欧共体平均水平相比尚有一定差别，建议我国推动锂电池行业领跑制度设计，构建绿电直供电池产业生态集群，同时还需做好全产业链风险预案，会同欧共体和其电瓶进口国谈判，实现互利共赢。

中国企业正在推动电瓶签证实践。今年11月，全球电瓶联盟（GBA）2024年“电池签证”试点项目结果即将公布，共10个项目在列，其中6个为车用动力电瓶项目。试点项目共8家电瓶企业参与，中国企业占6家，分别为福州时代、比亚迪、中创新航、亿纬锂能、欣旺达和国轩高科，这将为中国电瓶企业在全球市场的发展平添新的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