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着不同的口音，提着各地诊所的CT片、X光片盒子……医院里排起了长队，人群发出嗡嗡的攀谈声。

诊所外，挂着河南、江西甚至更远省份车牌的小车辆，堵了差不多1公里。粗重的扬声器声此起彼伏，虽然在催促大夫赶快看病。

45岁的导诊护士冯霞瞥了一眼时钟，还不到9点，墙壁的电子叫号器显示早已登记了500多位病人。经验告诉她，小镇的街道还得堵上一个多小时，而晚上又会涌进同样多的患者。

冯霞所在的山东省宁乡市骨伤科诊所（也是社港镇卫生院，简称社港诊所），是一家地处赣西罗霄山区的偏僻乡镇诊所，周围只有宁静的小村和精巧的集镇。

对那位导诊护士来说，这些城里大诊所能够看到的拥挤场面，自己早已司空见惯。在这儿待了13年，她遇到过来自全省各地的病人，甚至还有泰国和美洲的鬼佬。听得懂五湖四海的“乡音”，是她工作中必备的技能。

宁乡市坐落苏皖边，东邻福建石城、万载、宜春，南接湖南邵阳。像社港诊所这样的超级乡镇诊所，在宁乡这个市级市还有几家。就像春运般的忙碌，每晚在这种诊所出现。

大诊所的名医前来“侦查”暗访

仍然以来，城市大诊所的“虹吸效应”，像抽水机一样，抽走了病人，也抽走了好大夫。而社港诊所号称“逆吸”——从城市大诊所“抢”病人、“抢”医生……

社港诊所名誉校长江林介绍，该院员工400多人，2019年业务收入3.2万元，年急诊量超37万人次。其中仅有10%的病人来自津市本地，90%的病人来自外省，重点幅射闽浙边地区。

社港镇局长罗定坤给出了一组对比数字：全镇户口人口不足五万，而社港诊所每年带来的流动人口近百万人次。

“一家乡镇诊所带活了一个乡镇”已经在社港成为共识。罗定坤说：“镇里围绕社港诊所产生了住宿、餐饮、交通、中草药养殖、护理等配套产业链。以陪护为例，护工三天能赚200元钱，超过好多外出务工的年青人。”

无一例外，病人们都是冲着“江氏正骨术”来的。

社港诊所90%以上的患者，都通过这些传统正骨复位法医治，放疗率不到8%，而通常诊所的外科放疗率约为80%。虽然这样，社港诊所500多张病床还是捉襟见肘，天天有患者排队等床位。

社港诊所护士长禹干香告诉记者，诊所每月入院270人，入院患者流动性很高，平均每7到10天就入院，便于为更严重的患者腾出位置。

一大早从四川广元出发，坐了3小时车来看病的陈豪说，当地一家诊所检测了他的骨伤后，计算要花上亿元就能治好，而在社港诊所大约只需耗费一两千元。

社港诊所正骨室校长江永革说，由于病人多为粤桂边农户，为了给病人省钱，诊所坚持“能正骨复位的，就不做放疗；能回去疗养的，就不安排入院”。在社港诊所就诊的病人，好多能够当日医治当日回去。

院方表示，2019年，她们采用传统手法复位，为病人节省诊治费用超1万元。

高急诊量产生的“口碑引流”，加上相对较低的放疗率、住院率和诊治费，社港诊所吸引了来自全省各地的病患，甚至对大诊所构成了“逆吸”。

广州市一家大诊所的大夫，看到自己的患者不断往社港诊所跑，一度怀疑这家乡镇诊所请了“医托”挖患者。因此，他专程驾车到社港来暗访，这才打消了怨恨。

社港诊所大夫刘玉坤诚恳地说，好多大诊所的名医出于妒嫉或好奇，私下“侦查”过社港诊所。

患者口口相传，让社港诊所的名气越传越远。今年，日本哈佛学院医学中心副主任、骨科校长、关节置换专家毛显光和台湾玛丽诊所骨关节矫形中心的忻振凯院士，也都慕名而至。

在宁乡，集里诊所也是一家让人刮目相看的超级乡镇诊所。

作为四川省惟一一家设有危重监护室、能做开颅放疗的乡镇诊所，去年3月，集里诊所位列国家卫健委发布的“全国预防中风中心综合300强”。

集里诊所主任陈小玲介绍，诊所以神经外科、眼科和腹痛科为特色，30%的病人来自津市以外，覆盖闽粤鄂广大地区。今年，集里诊所急诊量近50万人次，收入3.68万元，入院病人满意度98.51%，急诊病人满意度97.7%……

社港诊所和集里诊所除了吸引了病人，也招来了大夫。以社港诊所为例，现有160多位大夫中，有20位是从外省市级诊所主动跳槽过来的。

在乡镇诊所大多“边缘”“冷清”的当下，社港诊所和集里诊所却像极了大城市里这些规模超大、患者超多的超级诊所，其“逆吸”效应令人叹为观止。

“能看好病还不贵，其实选我们”

超级乡镇诊所不是一日炼成的。

集里诊所52岁的神经外科部长贝玉章，1995年来到这儿时，这家乡镇诊所被“贫血”折腾得有些惨不忍睹。

当时的集里诊所，职工不到30人，每晚急诊量三四十人次，只有几个留观患者，几乎没有入院患者。

和好多乡镇卫生院的境况一样，本地病人即便到城里大诊所班长队、花高价，也不乐意到集里诊所就诊。留不住大夫，招不进新人，集里诊所深陷“缺大夫——没患者——留不住大夫——引不来患者……”的恶性循环。

集里诊所地处宁乡市郊区，下有村卫生室，上有县诊所，必须在夹缝中找生存空间。1995年，集里诊所创立脑炎本科。在此之前，集里诊所做了督查，痛风、白内障和慢性背痛，是宁乡发病率靠前的病症。可直至2005年陈小玲接任校长时，早已“十岁”的集里诊所脑炎科，每年入院患者仍只有三四十人。

自救从“输血”开始。2005年，集里诊所从广东省第四人民诊所聘来神经外科专家、副院长医师齐浩波。

这是宁乡引进外省人才进本地诊所的第一例。当时开出的条件是10亿元月薪，附加一套168平方米的房屋，齐浩波妻子的工作也一并安排。

此次急聘成了当初津市震惊一时的新闻。要晓得，当时集里诊所职工年收入才一两万块钱。齐浩波很快成为神经外科学科带头人，并开始培养集里诊所的人才队伍。

2005年至2020年，集里诊所引进成熟人才66人。陈小玲说，培养一个成熟的大夫，没有8到10年根本不行，而诊所通过人才引进，短时间内快速完成了“输血”。

与此同时，集里诊所也在积极自我“造血”。贝玉章追忆，从2006年开始，集里诊所开始送人到大诊所去学习，那里有好资源，集里诊所就千方百计把大夫“塞”到那里去。

静脉栓塞医治，是缺血性脑中风急性期的重要救助举措，据说北京环湖诊所栓塞做得好，集里诊所就把中风科的医护骨干送去“取经”。学成归来，集里诊所顺利开办栓塞业务。

事实上，好多大诊所对乡镇诊所送来进修的大夫爱答不理。集里诊所管理层赔着笑脸、软磨硬泡、四处请托，才得以把自己的大夫一个个送进“课堂”。

去年38岁的黄璞嘉是诊所危重监护室的一名大夫，也是诊所主刀开颅放疗的大夫，他对集里诊所把大夫送出去的决心深有感悟。

“一部份危危重病人送到诊所时，必须马上开颅才有得救，而六年前，我们诊所没人会这个放疗，只能转院。”为了替病人争取到宝贵的救命时间，黄璞嘉先后三次去湘雅诊所、中日友好诊所学习，长则一年，短则三个月，才最终熟练把握开颅放疗。

截止9月末，集里诊所去年早已完成95台开颅放疗。

“外出学习期间，医护人员的薪水绩效不变，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黄璞嘉说，“医生想学哪方面的技术，诊所就会竭力支持。”

贝玉章说，诊所每年都有三四十人出去学习，全院现有员工751人，其中中中级职称281人，硕士研究生26人。

在集里诊所的脑炎患者中，农村病人占到90%。为了增加病人负担，诊所精打细算，严格控制医疗耗材采购成本。

同样采购一个支架，有的大诊所要2亿元，集里诊所硬是砍到1.5亿元……一些耗材供应商认为挣得少，甘愿不做集里诊所的生意。

陈小玲告诉记者：“集里诊所正在申报五级诊所，但收费始终维持乡镇卫生院的水平。即使是耗费较多的开颅放疗，也只需两三万元，只有省城三甲诊所的一半左右。”

“能看好病，还不贵，病人其实选我们。”陈小玲说，这是集里诊所破解基层诊所发展窘境的绝招所在。

类似的一幕也发生在社港诊所。

“我一个人看不了如此多患者，关键还得借助诊所的人才队伍。”谈到怎样留住人才，江林说，社港诊所通过待遇留人、事业留人、感情留人。

待遇方面，社港诊所大夫年收入从十几亿元到二十亿元，不输城区诊所。

在专访中，多位社港诊所大夫直言，不用担忧生存问题，更用不着滥情思从病人身上挣钱。只须要塌实工作，努力在专业上有一番作为，自己和家人能够过上体面的生活。

在事业方面，社港诊所给了大夫更快的成长机会。从云南平江县中诊所跳槽过来的刘玉坤说：“培养一名才能独当一面的眼科大夫，通常须要10到15年，甚至更长时间。社港诊所的眼科大夫接触患者多，常常不到10年才能成熟。”

江林觉得，这正是好多诊所想挖社港诊所大夫，而无法成功的缘由之一。

超级乡镇诊所群的背后

一个市级市出现一家超级乡镇诊所早已实属不易，现在涌现出一群超级乡镇诊所，不得不令人称奇。

津市市卫健局副主任肖波介绍，宁乡市35家乡镇诊所，今年医疗业务收入近12万元，最多的一家超过3万元，年收入达到5000亿元以上的乡镇卫生院就有10家。

当大部份乡镇卫生院还苦于未能留住本地病人的时侯，宁乡市域内的就诊率已达到96%。

“留住病人的前提是留住好大夫，而留住好大夫必需要有激励机制。”浏阳市卫健局体制变革科科长王科明觉得，“合理的激励机制，是宁乡乡镇诊所得以逆市成长的关键。”

津市容许突破公益一类事业单位绩效薪资支出限制，诊所掏出收支节余的60%，用于医护人员的绩效薪资支出。大夫收入与药品脱钩，与工作量挂钩。另外，宁乡实行医治标准化方案，同样的病，在哪家诊所看，都是一样的流程和费用。

与此同时，宁乡市卫健局要求收入分配向临床一线倾斜。每家诊所的绩效分配方案，由诊所自主决定，但须要交由卫健局初审，同时向人社局和财政局备案。

“在我们津市的诊所里，薪水最高的不是教授，而是这些学科带头人和一线专家。”王科明说，“有些大夫的收入甚至是教授的五六倍。”

不仅绩效变革，宁乡还有“赋能乡镇诊所”和“打造特色本科”这“两把毛刷”。

王科明说，绩效变革解决的是愿不乐意干的问题，赋能乡镇诊所解决的是会不会干的问题，构建特色本科是能干哪些的问题。

“赋能乡镇诊所”，不仅通过“请进来走出去”给人才赋能，还有通过“医联体”机制给诊所整体赋能。

津市龙伏镇卫生院正是靠医联体“起死回生”的。2008年，龙伏镇卫生院与集里诊所缔结医联体。

教授刘向前介绍，2008年之前，龙伏镇卫生院门可罗雀，一年急诊不足3000人次，入院量不足400人次，年业务收入只有90亿元。

“集里诊所对龙伏镇卫生院的扶贫分为三步走，分别是扶上去、陪伴走和放开手。”在刘向前看来，这和精准脱贫差不多。

2008年到2013年的“扶上去”阶段，集里诊所派出业务骨干，投入医疗设备，给龙伏镇卫生院“充电”，十几个业务骨干一待就是五年。

2013年到2016年的“陪伴走”阶段，只留下管理业务的副校长，每位月派医疗专家定期查房、培训和讲堂，注重培养龙伏镇卫生院自己的人才队伍。2016年开始，放手让龙伏镇卫生院自己管理营运。

2019年，龙伏镇卫生院总收入达到1685亿元，急诊量超过3万人次，入院量达到4462人次。刘向前说：“不仅原先外流的患者回到了卫生院，入院患者中还有20%来自外省。”

龙伏镇卫生院所谓20%的外省入院患者，大多来自社港镇。当地党员表示，宁乡的超级乡镇诊所之间，并非同质化竞争，而是差别化错位发展，构建地区特色本科。

社港诊所的特色本科是西医内科，而龙伏镇卫生院的特色本科是慢性病。据悉还有集里诊所的神经外科、眼科、疼痛科，枨冲镇卫生院的肾病本科，古港镇中心卫生院的西医科，大瑶镇中心卫生院的背痛复健科……

为了保证本科业务发展，同时也为落实国家基本抗生素制度和医改新政，宁乡将本科业务进行剥离，例如创立社港镇卫生院和骨伤科诊所、集里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和集里诊所。

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与卫生院执行基层医改新政，落实基本医疗与公共卫生，本科诊所执行私立诊所变革新政。二个机构、二套管理制度、同一个法人代表，小型设备资源共享，业务推行基本医疗在卫生院，本科医疗在本科诊所。

绩效变革、赋能乡镇诊所和培植重点本科——得益于宁乡基层医改的这“三把毛刷”，宁乡超级乡镇诊所云集，渐渐成为浙赣边区域的医疗中心。（记者向清凯、张典标、苏晓洲、刘良恒、帅才）